重  阳

又是一年重阳。

  照样路口守值，巡山防火。

  上山祭祖的人不多。

  土壤因细雨而潮湿，青山因绿树而苍翠。昨日凉风习习，今日艳阳高照，心情都是一样的欢快。国庆放假全无加班郁闷之由，放任自己的身心与凉风绿意做伴，还有围成一圈的煮茶论道。

  天气已渐渐转凉，一件短袖冷暖皆宜。可能是国庆假期的缘故，可以和他们一起独享清静，没有了喧嚣和拥堵。湛蓝天幕点缀的白云悠然自得，蝴蝶在翩翩飞舞，人畜无犯。在白云山一角的怀源楼迎来了两天的窃窃私语，念佛堂的佛号宁静悠长，从小叶紫檀冉冉升起的艾草香摇曳凝聚成飞天的神女，似要牵引人神的共话。对面的海峡一衣带水，他们也在遥望我们这里。在另一个太虚，它们已经相会，因为它们有形而不灭，我们只要闭上眼睛才可领会。

  闭上眼睛吧，不必理会裹挟泥草味的艾草香了，将心放入有无，聆听一段对话：

  “这里好空旷。”

  “因为没有滞碍。”

  “连心跳都没有。”

  “所以才不会执着。”

  “他们愚昧。”

  “有如先前的我们。”

  “不能对他们苛责。”

  “是因为爱而沉沦。”

  “他们聪明。”

  “就如现在的我们。”

  “他们因爱而沉沦。”

  “也会因爱而重生。”

   我睁眼一瞧，是柏拉图和释迦摩尼。我略有所悟，继续跟随。

  “有空灵。”

  “随它。”

  “带着泥草味。”

  “还有艾草香。”

  “它有杂念。”

  “来自尘俗。”

   我一惊，旋即，他们不见了。

  “孽障。”一声大喝。

  一个大大的巴掌从我后脑勺掴过来，没有风，我一点察觉都没有。待要挣扎，发现没有手脚。眼睛总该有的，还有紧张的心跳，好难受，想抽身走，发现如浮萍漂于太空，由不得自己。半晌，没动静。心才渐渐平静下来，又听到他们对话，这次是释迦摩尼先开口：

  “孽缘。”

  “也是缘。”

  “无缘不相遇。”

  “要有善念。”

   闻言，我滋生出手和脚，依空而行，跟了上去。却似乎进入了另一个虚空，太虚中的虚空，一无是处。我竟睡着了••••••

不知多久，醒来。

   艾草香还在燃烧，天安寺的佛号又响起来了。换了个地方，与先前不一样。

  我摸了下自己，没有鼻息和心跳。有人问我：

  “刚才去哪儿了？”

  “不知道，刚睡醒。”

  “还要去吗？”

  “缘未尽。”

  “见到真相了吗？”

  “不如不见。”

  “痛苦！”

  “是的。”

   我定眼去看他。多亏没有呼吸和心跳，感觉无法形容，长得和我一模一样：是我的先人。我问他：

  “为何痛苦？”

  “因为生。”

  “如何解脱？”

  “好好活着。”

  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，心脏开始复苏。下午四点，我妈电话打来，我说：六点到家吃饭。

   艾草已经燃尽。

   这小叶紫檀的香炉，是早上有个叫普广的师傅所赠。在淘宝的购物车里，我收藏了两只香炉。所以我心里在想，这香炉似乎是寄存在了念佛堂里，佛赠有缘人，我一向是不推辞的。

  这炉香薰染了我，带我入了定，却又是浅浅的，时断时续，所以每次我都要重新虔诚起来。只有这样，它才能帮我跳出善与恶是与非的束缚。即便是短暂的心领神会，我知道这亦是极不易得的。

这两天，我守值的山头没有着火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4.10.2写于琅岐白云山公园